南北悠悠三十年,謝公遺埭故依然。欲論舊事無人共,臥聽鍾魚古寺邊。
邗溝繚繞上云空,坐阻層冰不得通。賴有東風可人意,為開明鏡玉奩中。
皇天本無心,萬物各有時。飛鴻何預人,南翔每如期。仰看霜露墜,俯嘆草木衰。英英籬下菊,秀色獨滿枝。豈無一樽酒,相與斟酌之。耋老天所佚,行歌復何疑?
暑退財幾時,忽已迫霜露;西風一何厲,落葉紛滿路。老翁衰可笑,日夜念墐戶;衣裘先關懷,膏火亦當具。酒尤不可緩,傾聽糟床注。供盤柿栗耳,何敢議雉兔!
雨滴大梧葉,風轉孤蓬窠,秋色固凄愴,二物感人多。日月行黃道,倏過如飛梭,大計百年間,貴賤俱銷磨。東家及西舍,更代哭與歌。若無杯中物,如此搖落何!
身如行腳僧,放包即為家;家如道邊店,蕭然寄天涯。居室如小舟,風扉櫓謳啞;坐傍陳琴書,庭下栽雜花。檢陋雖可笑,在我則已奢。何以善吾生?念念思無邪。
遇酒幸一醉,遇飯幸一飽;或遇空無時,豈復有他巧?鄉鄰哀其窮,叩戶饋麋?。欣然出舍傍,菘韭青落爪。饑羸曾未起,吟諷已稍稍。袖手北窗前,枯腸困搜攪。
秋高天薄寒,夾衣已出笥;團團素紈扇,時至自當棄。明年機中練,與我亦何異?宮妾感物悲,此豈丈夫事?吾曹一出門,所遇皆有義。夷齊死千年,高風邈難嗣。
辟塵當以犀,濯纓當以水;龜堂一炷香,世念去如洗。人生天地間,太倉一稊米,哀哉不自悟,役役以至死!孰能從我游,趺坐燔柏子;夜半清磬聲,悠然從定起。
改朔甫再宿,月見西南隅,纖纖一銀勾,掛空疑有無。我行青楓岸,遠水浮雙鳧。新寒入短衣,感此風霜初。頗欲呼小艇,東村行芋區。衣薄且言歸,煙火望吾廬。
短蓑榜輕舟,時過野僧舍。長衫掛數珠,亦入法華社。平生無揀擇,生死均早夜,余年猶幾何,久已付造化。常嫌樂天佞,卻肯退之罵,君看佛骨表,自是無生話。
我昔聞關中,水深土平曠;涇渭貫其間,沃壤誰與抗?桑麻郁千里,黍林高一丈;潼華臨黃河,古出名將相。淪陷七十年,北首增慘愴。猶期垂老眼,一睹天下壯!
九陌風和不起塵,平湖冰解欲生鱗。往來朝暮紛如蟻,得見新春有幾人?
興來游衍不辭遙,吹帽風輕過畫橋。猩血未看開露蕊,麴塵先已上煙條。
一年最好早春天,風日初和未脫綿。坎坎圓鼙賽神社,翻翻小繖下湖船。
憶到夔門正月初,竹枝歌舞擁肩輿。當時光景應如昨,綠鬢治中八十余。
錦城舊事不堪論,回首繁華欲斷魂。繡轂金羈三十里,至今猶夢小東門。
玻璃江上柳如絲,行樂家家要及時。只怪今朝空巷出,使君人日宴蟆頤。
梁州陌上女成群,銅綠春衫罨畫裙。相喚游家園里去,秋千高掛欲侵云。
烏藤即是碧油幢,百萬天魔指顧降。酣枕不知霜縞瓦,下床已見日烘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