憶我幼時事，南歸自番禺。三邊已澒洞，內郡猶無虞。故居山城間，四面阛闠區。東西萬貨集，朝暮百賈趨。
天星半牢落，月窗光炯炯。僮婢寐正酣，四鄰雞犬靜。而我獨何之，倒衣不及整。呵鞭驅蹇驢，霜風破裘領。
敗屋數間叢萬笴，虎豹到庭門下鏁。自種石田一飯足，與語略能言璨可。天昏霏霏小雪墮，拾薪吹爐勸親火。葉藏巨栗大如拳，撥灰炮栗來饋我。
非止不得養，如憂父母何。忍能不我念，使我獨賢勞。
蒲亭一長耳，何許得歌聲。化我鴟梟類，而令哺所生。
是誰迫我母，持炙致諸賓。驚起自接取，云賓此老親。
若為從官好，不異在家貧。忍以惡消息，而令戚我親。
寧將身塞禍，不忍母流離。我自不為惡，黃泉今有辭。
人皆因祿富，我獨以官貧。佩父清白訓，為唐第一人。
封侯誰不愿，顧我獨何心。為憶父所愛，偏於少子深。
禮豈為我設，如傷風教何。不堪睎阮籍，直欲刃韋高。
戰敗不羞走，誰為知我深。叔知我有母，亮我走時心。
謹勿第門壞，那容堂廡增。父猶足乎此，我顧莫之承。
五載莫歸省，雙親孰問安。固云親有命，不謂我何顏。
父身如可代，子死乃其情。尹待我何薄，而將此買名。
何怙復何嘗，銜悲問彼蒼。蒼蒼不可問，重使我心傷。
忍以證羊故，而云我直躬。那知為父隱，直故在其中。
父今為令系，號泣不停聲。彼令亦人耳，而寧不我矜。
我母亦君母，吾翁即君翁。分羹何太忍，請質可堪從。
孝子身終者，非終父母身。武公年九十，戒我尚諄諄。